文章来源:admin 时间:2021-05-29
Part.6
当日晚饭,我问他:“你为什么娶我?”
他顺口回答:“喜欢你呀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。”
说得也是,这是最充份的理由,我怅惘的想:也许是我要求过高了。
在岩里的庙宇中,我遇见邓博士与他的孩子们。
他极耐心,也极具爱心地把不良于行的孩子们一个个抱上石阶。
我在一旁,原本可以掉头走,但脚似被台子钉实,不能动弹。
他一转头看到我一个人握住架照相机,穿着便服,站在他身后。
丈夫嫌这一带脏,不肯落船,我落单。
他的神情极为温柔,“许久不见”这种目光我不会在别人处得到。
丈夫不会把我当一个需要无限关往的小女人,他持众生平等论,他永远不会知道,女人都渴望被溺爱,谁会心甘情愿做女泰山。
我向他举起相机。他笑,“别把我的灵魂摄进去。”
说到灵魂,这个地方气氛诡秘,处处是庙宇神像,热带植物大块叶子伸展出来,润湿碧绿,加上大红色的奇异花朵,恍惚一切都不像是真的。
我放下相机,貌若矜持地走到另一角,其实心神俱乱。
这时仿佛有一个声音传进我耳朵:“今晚九时,我在西舷甲板上等你。”
我抬起头,只见他与孩子们已经走开。
那句话是他说的?我疑惑起来。
抑或是我自己的想像力?
Part.7
傍晚我发起烧来。
医生很郑重问我有无吃过不洁食物。
没有。
但是他仍嘱我卧床休息,多多喝水。
我服下药睡着,整夜做梦,一合眼便看见邓博士在约定的地方等我。
情况完全像真的一样,天空上挂着丰满美丽的月亮,大如银盘,他同我说:
“我等了你好久了。”我硬咽,如有说不尽的话要倾诉。
我淌下泪来。婚前寂寞,没想到婚后更加如此。
自梦中惊醒,一脸热泪,一身冷汗,我发觉舱内只有我一个人,看看时间,已经九点了。
我披上衣服,走到西舷去。
我不以为他还在等我,但如果不去,死不瞑目。
Part.8
风浪大,我看到他站在栏杆处,海浪滔滔,天边之月,与梦中一般圆美。我再也分不清是梦是真,离远处站定。
他走过来。
我退后。越退越后,忽然栏杆折断,我堕入海中,张口呼叫。
“醒来,醒来!”
我张大眼,是丈夫推我。
他身边还有医生。
我颓然,不错,这次才是真正醒来。
我恍然若失。
医生很关注,替我详加检查,说道:“许是水士不服,下一站是可伦布,最好不要上岸。”
丈夫听了问医生,“要不要乘飞机回去?”
医生沉吟,“并不是很严重,才半度烧而已。”
丈夫很觉扫兴,“没想到你身子如此不济……”
我不打算道歉,肉体已经在受苦,我又不是故意挟病以自重,巴不得健步如仙,他太不体贴。
多么可笑,一双夫妻,在蜜月时期已经发觉对方千疮百孔,这段关系要维持下去的话,真得花些心血。
等身体好了再说吧。
热度始终不退,不知是否故意患病,用以避开邓博士,抑或是无福消受豪华游轮假期。
丈夫并不觉寂寞,他一早找到桥牌搭子,又爱打各种球类,很快晒得金棕色,看上去很健康。
我却瘦了。
幸亏除了第一夜,邓博士未曾来人梦。而到处也没再看见他。莫非他已落船?
他不会被困经济舱吧?
Part.9
每当有人发出爽朗的笑声,我的心总是剧跳,怀疑是他,眼睛缓缓瞄过去,待看清不是他,又是放心,又是伤心,即是小时候疯狂恋爱,还没有这样颠倒。
多么希望丈夫喝住我,骂我,与我在下站搭飞机回去。
但没有。他兴奋地说:船到君士但丁堡就热闹了,他喜欢欧洲多过亚洲。
他看不到我的情绪有什么波动,要不我掩饰得太好,要不,他不关心。
一星期都没有看到邓博士。
有时搭讪时,我同其他乘客说起来,半打听地,问他们有没有同这样一个人交谈过。
他们都说没有。
我有点惊恐,一切别都是我的幻觉才好。
在大海上,什么怪事都会发生。
船长应该是晓得的,我便借故在船长处找资料。
“邓博士的孩子们好吗?”
“好。”
我放下一颗心,他是存在的。
“他们会在多佛港下船。”
“啊,为什么不走完全程?”
船长也表示歉意,“公司方面只赞助这一程。”
我问:“他们多数在哪里?”
“在下面的泳池,邓博士已教会所有的孩子游泳,他真了不起,是不是?”
“是。”我仰慕的说。
我慢慢走到第二层的露天泳池。
他与孩子们在玩水球。
那样欢乐,那样了无牵挂,自由自在,即使身体有残疾,他们的笑声仍然似银铃。比我要快活得多了。
我悄悄看了一会儿,转头溜走。
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上岸来,浑身湿溅溅的拦在我前面。
我慌乱地看牢他,害怕我们其中一人会控制不住自己,说出不安分的话来。
他笑了。
“听说你病了,刘太太。”
我不相信耳朵,这么得体的开场白。
他用手指顶住水球,那球就在他指上溜溜地转。
我非常吃惊,今日看来,他目光率直,言语纯洁,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。
我吞一口涎沫,定下神来。
“有事要同你商量呢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事?”我的心又剧跳起来。
他在木椅上坐下。
“我们正在筹款,帮助这一班孩子,由国际伤残会出面,已得到船长同意,你肯不肯做我们的代表之一?”
“代表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怎么出力?”
“可以出钱,也可以做我们员工。”
我吁出一口气。
心底无限失望,只是这样?没有别的要求?
隔了好一会儿,我才说:“我捐款好了。”
“谢谢,我给你送表格过来,”他伸出手,“谢谢你。”头发湿湿,皮肤湿湿,他看上去十分性感,但这次是健康的,纯洁的。
我羞愧。
Part.10
风十分和暖,但我觉得冷,双臂绕在自己胸前,还禁不住打一个冷颤。
我抬头看着蓝天白云,这原是一个白日梦。
一个寂寞少妇的白日梦。
她梦见英俊强壮的热情男士对她倾心,不顾一切要来搭救她,把她自孤苦的象牙塔上救下来。
事实完全不是这样,在他眼中,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阔太太,只有在筹款运动的时候,他才记起她。
我心酸。
站在甲板上,风扑扑地吹,越来越冷。
晚上,我取出支票簿,写一张三万支票,叫丈夫交给邓博士。
丈夫说:“这是个怪人,什么也不做,带着群孩子到处走,乐得逍遥,我很佩服他。”
他把银码由三改为五。
我看他一眼,没想他这么慷慨。
那夜我们约见邓博士,把票子交他手中,取回正式收据。
丈夫与他谈笑甚欢。
我在旁看着,只觉邓先生再正大光明没有,双目晶光四射,但毫无邪念,更不用说是挑逗了。
我垂下头。都是我自己的幻像。
“刘太太一直不舒服?”他问。
丈夫答:“有点发热。”
“船过直布罗陀会得好的。”
丈夫答:“我也这么说,这一带天气实在热,她又不信邪,到处跑,中了暑。”
我不响。
“谢谢两位,”他扬一扬支票。
他像一枝黑水仙,不能自制地散发着魔力,引起许多许多误会。
我叹口气。
丈夫与他一直聊到深夜。
我回到房间思量船到马赛,如何上岸去吃真正的布那贝斯海鲜汤。
咱们做太太的,应当多想想吃什么穿什么,切忌钻牛角尖。
我无聊的满船游荡。
一个蜜月,三个人渡过,其中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太荒谬了。
我心渐渐静下来。
Part.11
困在一双船上,走也走不脱,只得培养情绪,修心养性。
邓博士于三日后下船。
他们将转乘一艘货船回家。
我百般无聊,到桌球室去看人打弹子。
弹子房光线柔和,我独自坐在一角,觉得情调不错,舒一口气。
有人走近来,“好吗。”
我不在意的抬起头。
是一个年轻人,与邓一般的高大黝黑,笑起来牙齿雪白整齐。
“一个人?”他问我。
这次不是幻觉吧,我实实在在听到他向我搭讪。
“漂亮的小姐很少一个人。”他坐在我身边。
他赞我好看,我微笑。
自信渐渐回来,心头畅快,女人活到八十岁也还爱听到溢美之词,旁人许觉得肉麻,当事人还感到不足呢。
“会不会打桌球?”
我摇摇头。
“要不要喝些什么?我请客。”
“不用客气。”
“第一次看见你,你躲在什么地方?”
他们口气都这么熟络,现在流行吗?一分钟内可以成为老朋友,另一分钟又是陌路人。
“有没有兴趣打球,教你好不好?”
原本进来避静,现在觉得坐不下去了。
我站起来。
“喂!”小伙子急了,“你还没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我转头答:“刘,刘太太。”
声音中央着疲倦,无奈。还有节制。矜持。更有冷淡、警告之意。
这也是我开始自爱的时候了。
Part.8
风浪大,我看到他站在栏杆处,海浪滔滔,天边之月,与梦中一般圆美。我再也分不清是梦是真,离远处站定。
他走过来。
我退后。越退越后,忽然栏杆折断,我堕入海中,张口呼叫。
“醒来,醒来!”
我张大眼,是丈夫推我。
他身边还有医生。
我颓然,不错,这次才是真正醒来。
我恍然若失。
医生很关注,替我详加检查,说道:“许是水士不服,下一站是可伦布,最好不要上岸。”
丈夫听了问医生,“要不要乘飞机回去?”
医生沉吟,“并不是很严重,才半度烧而已。”
丈夫很觉扫兴,“没想到你身子如此不济……”
我不打算道歉,肉体已经在受苦,我又不是故意挟病以自重,巴不得健步如仙,他太不体贴。
多么可笑,一双夫妻,在蜜月时期已经发觉对方千疮百孔,这段关系要维持下去的话,真得花些心血。
等身体好了再说吧。
热度始终不退,不知是否故意患病,用以避开邓博士,抑或是无福消受豪华游轮假期。
丈夫并不觉寂寞,他一早找到桥牌搭子,又爱打各种球类,很快晒得金棕色,看上去很健康。
我却瘦了。
幸亏除了第一夜,邓博士未曾来人梦。而到处也没再看见他。莫非他已落船?
他不会被困经济舱吧?
Part.9
每当有人发出爽朗的笑声,我的心总是剧跳,怀疑是他,眼睛缓缓瞄过去,待看清不是他,又是放心,又是伤心,即是小时候疯狂恋爱,还没有这样颠倒。
多么希望丈夫喝住我,骂我,与我在下站搭飞机回去。
但没有。他兴奋地说:船到君士但丁堡就热闹了,他喜欢欧洲多过亚洲。
他看不到我的情绪有什么波动,要不我掩饰得太好,要不,他不关心。
一星期都没有看到邓博士。
有时搭讪时,我同其他乘客说起来,半打听地,问他们有没有同这样一个人交谈过。
他们都说没有。
我有点惊恐,一切别都是我的幻觉才好。
在大海上,什么怪事都会发生。
船长应该是晓得的,我便借故在船长处找资料。
“邓博士的孩子们好吗?”
“好。”
我放下一颗心,他是存在的。
“他们会在多佛港下船。”
“啊,为什么不走完全程?”
船长也表示歉意,“公司方面只赞助这一程。”
我问:“他们多数在哪里?”
“在下面的泳池,邓博士已教会所有的孩子游泳,他真了不起,是不是?”
“是。”我仰慕的说。
我慢慢走到第二层的露天泳池。
他与孩子们在玩水球。
那样欢乐,那样了无牵挂,自由自在,即使身体有残疾,他们的笑声仍然似银铃。比我要快活得多了。
我悄悄看了一会儿,转头溜走。
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上岸来,浑身湿溅溅的拦在我前面。
我慌乱地看牢他,害怕我们其中一人会控制不住自己,说出不安分的话来。
他笑了。
“听说你病了,刘太太。”
我不相信耳朵,这么得体的开场白。
他用手指顶住水球,那球就在他指上溜溜地转。
我非常吃惊,今日看来,他目光率直,言语纯洁,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。
我吞一口涎沫,定下神来。
“有事要同你商量呢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事?”我的心又剧跳起来。
他在木椅上坐下。
“我们正在筹款,帮助这一班孩子,由国际伤残会出面,已得到船长同意,你肯不肯做我们的代表之一?”
“代表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怎么出力?”
“可以出钱,也可以做我们员工。”
我吁出一口气。
心底无限失望,只是这样?没有别的要求?
隔了好一会儿,我才说:“我捐款好了。”
“谢谢,我给你送表格过来,”他伸出手,“谢谢你。”头发湿湿,皮肤湿湿,他看上去十分性感,但这次是健康的,纯洁的。
我羞愧。